我對於海外服務工作之觀察和省思
 
文/TOPS實習生 蔡欣迪
 

▲ TOPS同仁主持緬甸教師培訓計畫。
最近TOPS總共辦了四場「幼教師資培訓工作坊(Teacher Training)」,其中三場分別在不同難民營裡舉辦,另一場則是在緬甸移工子女學校。訓練計畫皆由TOPS在地工作人員安排並主持,內容也由他們討論和準備。我參與了其中兩場,一場是在美拉難民營(Mae La Camp),另一場則是緬甸移工子女學校老師的培訓。
 
 
什麼是「幫忙」?
在這兩次師資訓練之前,我曾經跟著TOPS同事參與過一次「緬甸移工子女教育委員會(The Burmese Migrant Workers Education Committee, BMWEC)」舉辦的教師活動。我發現整個團隊已經有了一定的默契,也逐漸由過去的經驗中掌握了整個流程,所以當我這個外來者(既不會說泰語和甲良語,也沒有經驗與默契的人)進入時,即使我是想要有所幫忙的,我仍然無法如自己預期的那樣造成加乘的效果,甚至反而帶來工作人員的負擔。譬如當主持師訓進行的同事請其他工作伙伴幫忙時,他當然會以甲良語或泰語來溝通,而我看到其他人有所動作時,很自然的會想參與幫忙,然而同事在當下要顧及活動的進行,又要指揮其他人的動作,卻又要替我翻譯,實在是增加無謂的多餘動作。
當自己意識到這件事情時,我馬上覺得自己處在一個很尷尬的角色。原意是希望帶來正面的幫助,然而在當下,我的存在反而有點多餘。又因為意識到了這樣的情況,我的表現更加地猶豫不決:「到底是要行動,還是站著不動?站著不動顯得礙眼,去幫忙了又讓同事麻煩。」雖然只是在心裡短暫的拉扯,但也讓我更直接去思考「幫忙」的意義。
在實際來到田野之前,因為在學校已有相關的討論,所以擔心自己的到來是否造成困擾,不論是對組織或是任何個人,但不論自己如何嘗試避免,仍然或多或少會造成一些負擔。事實上,任何一個外來者的到來,絕對都是一種打擾。記得聽Sam說過:「反正一定會打擾,那就要認真的打擾。」但是在認真打擾之前,必須要先意識並瞭解自己對當地的打擾,以及自己所帶來負面效果的可能性,尤其在一個異文化甚至多文化的服務場域裡,更需要有對於「差異」的敏感度。我想無論如何,最終還是要回歸對「人」的尊重。
在美索鎮(Mae Sot)這個眾多外來國際組織與在地草根團體齊聚的地方,不同的機構間也存在有截然不同的思維邏輯。有的外國組織來到這裡,在不夠理解自己的角色以及當地的實際需求時,就急切地用己身的立場對當地進行談判,卻與其他的組織產生衝突,同事跟我說:「我不懂為什麼會有組織一來到這裡就對其他人下達命令?」
可以理解的是,每個組織都會有自己的立場與目的,然而在一個異文化的場域中,是不是應該先思考自己身為一個外來者,與當地組織運作模式的同異之處、以及造成此歧異背後的文化因素。更重要的是,當地到底需要什麼?你能提供什麼協助?而你又需要什麼協助?如果只是一味地站在自己的立場思考,就算捧著白花花的銀子來,最終也很可能只被潑了一盆冰水。
什麼是「專業」?
 

▲藉由資深教師的分享回饋帶領新進教師的學習已是TOPS的優良傳統。
這幾場教師訓練,從事前的討論、與其他合作組織的溝通協調、到實際的進行等等,都是由TOPS的當地同事們一手包辦,讓我印象深刻。尤其是在實際的活動操作時,我剛好有機會見識到幾位同事不同的風格,但彼此的協調都很有默契,對於活動的掌控也很有經驗,每個人站在台上都像歷經百戰般的很有專業架勢。但是他們的「專業」並不純粹來自理論的敘述,而是來自他們對於實際需求的認識與瞭解。
來到Mae Sot之後,參觀了幾所學校,不論在難民營裡或是移工社區,學校的狀況與環境都和我們在台灣對於學校的認知有著非常大的差異。一方面是文化與生活方式所造成的不同,另一方面更是因為貧窮與物資的欠缺。這時候對於「專業」的討論,就不能只從我們既有的訓練與學習來套用這裡的情形。若是把台灣的那一套直接套進這裡,我想失敗是顯而易見的。
在這個擁有眾多不同文化及族群共存的環境之中,充斥著多元的想法、觀念、立場和目的,外來的組織之間都有分歧的意見與模式,遑論當地團體與居民的各種狀況與需求。在試著釐清嘈雜的聲響之前,還是要回到最核心的「人」。如何去相互尊重與理解,而不是用絕對的價值來做解讀。
即使是討論專業度或是發展的課題,都需要一再地思考實際的情況,因為人與人之間的互動是流動的。甚至要不斷地提醒自己,身為外來者,我們的認知永遠都很難是真正的現實,而只是根據我們的背景、經驗所做的判斷。如果不能認清這個事實,所謂的「發展」或是「專業」,不過是空殼子般的虛有其表與不堪一擊。

▲外來組織在將其「專業」套用在小朋友身上前應做好溝通工作。